事情发生于2015年。
那一年,我的项目在山东某岛。海岛风景宜人,民风淳朴,只有一点实在令人难堪,遍地的流浪狗…
也许海岛物资丰盛,也许海岛过于封闭,这些流浪狗们尤其繁盛。它们日夜穿梭于海岛南北,以垃圾厨余等物为食,于犄角旮旯等处做窝…
我的项目位于小山高处,一边是渔村,一边是景区海岸。
项目食堂常有厨余,经常有流浪狗来附近逡巡觅食。我便要厨房将剩饭剩菜挑着没油少盐的去喂狗。那些流浪狗们看有吃食,便呼朋引类,队伍日益壮大起来。
其中有只白色京哈,因为体型原因,总抢不上前,只能等其他狗吃完,才能上前捡些残羹冷炙。我见它可怜,便每次单独喂它。一来二去的,它便和我熟识,渐渐在工地住了下来。
我和工人动手,用闲置木料为它做了个窝儿。可不知为什么,这窝并不中它的意,自从做好,它并未在里面睡上一回。
既然如此,那就由它吧。仓库或者物料堆,便成了它现成的窝…幸好工人们都知我喜欢狗,对它倒也并不加以驱逐。
其实它很懂事,从来不吵不闹,夜间还能为项目站岗放哨,无形中多了一份安全。我每天喂它,它便逐渐成了我的跟屁虫,我想,它大概是把我当做主人了吧……
日子一天天过去,它开始偶尔不回来了,我不知原因,又无从找起,便心下暗想,它可能是会朋友去了吧……
它终于还是回来了,只是肚子大了,我这才知道,原来它是一只母的。我见它回来,便知道没有白喂养它,它毕竟还是把我这里当做家了。
狗要生崽,我也不知该干些什么,只能着意给它弄些吃的,又在仓库给它做了个窝。
正是夏天,海岛风少雨多。一天夜里,大雨倾盆而至,晨起不见它的身影,我便担心起来。不知它昨晚是不是睡在仓库,如果睡在外面,这么大的雨,怕是凶多吉少吧。
仓库里没有,物料堆里没有,不消说,它那名义上的窝里肯定也没有!我这才真正着急起来。我不知它的本名,每天只以“大白”称呼,虽然如此,它每每听到我叫,便如飞般奔来。我在山上喊遍了“大白”,却无论如何也不见它的影子。
我在山上寻找不着,正深自懊悔,忽然草丛里传出狗崽的“嘤嘤”叫声,我寻声过去,只见一个浅石洞藏在草里,“大白”搂着六七个幼崽正在舔舐。它听见我的脚步声,抬头望着我,尾巴摇了起来。
它生了孩子!
那一刻,我惊喜交加,惊的是下了崽的“大白”看着竟如此消瘦,喜的是它们母子平安。
工地嘈杂,这里却静谧无人,除了石洞浅陋一些,实在是闲居的好去处。我不由得佩服起它来,也许,这就是生存的智慧。
狗崽一天天大了起来,“大白”的母奶不够,我便将自己喝的牛奶喂它们,幸好它们懂得日子艰难,倒也并不挑食。
到这天狗崽们已经满月,早已经满地乱跑了。我见那浅洞渐渐局促,便把它们抱回了工地。七只小狗,黑花白地的,白花黑地的,甚至还有个金黄色的,这是什么遗传,我实在有些糊涂。
七只小狗,为枯燥的业余生活增添了无尽的生气。我素来爱狗,可从来未真正养过一只自己喜欢的!我总觉得,它们和人不同,是要撒欢儿的,是要漫山遍野跑着玩儿的。否则若和人一样,困于城市森林而不得释放天性,实在有些悲催。
工地是我的,七只小狗可以在山上随意撒欢儿,我看它们漫山的跑,自己也高兴。
仨月了,该打防疫针了……小狗皮肤生了疹子,我给它们上药…太脏了,该洗澡了…能照顾它们,我觉得枯燥的职业生活倒也不怎么枯燥了……
一晃一年过去了,项目完结,我马上面临一个难题——这几只狗该如何带回去?这一夏天,我早已经做了撤退的打算,为它们找了爱狗的人家。可剩下这两只,我是说什么也舍不得送人了——再加上“大白”,三只狗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。
幸好岛外的供应商也是个爱狗的,她知道我的情况,便答应帮我把狗运出岛,前提是她得要一只!好吧,这样爱狗的人士,把狗交给她,我是放心的。
一切拟订,项目完结,我便有意带领狗子们坐车,意在让它们熟悉车子,以便运输。
终于到了出岛这天,狗子们经过数天训练,已经不再排斥坐车,可这天怪了,说什么也不上车。无奈,我强行将它们装上车,可“大白”上车就吐了!我只得又将它们放下去,后来才知道,原来“大白”又怀上了。我是既无奈又愤恨——这个“大白”,完全没有四海为家,要对下一代负责的认识!它自己流浪就罢了,还要带着它的下一代流浪!
事情变成这样,我终于感到了无能为力,只好又在原地址给它们弄了个窝儿。可我要出岛,一堆事儿等着我做,总不能留在这里给三只狗做保姆。为了这娘几个有好一点的生活,我只得厚着脸皮托渔村的熟人给它们娘三个每天送餐,又按照每天十元的标准预付了一个月的口粮费…
转眼一个月过去了,外岛的事情办完,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岛上,其实此时我在岛上已无业务,那几只狗是岛上唯一让我惦记着的。
大白是不是又生了?它们是不是长大了?它们是不是可以坐车了?能不能拉走?
当我坐船又一次踏上港口时,竟发现海岛从未有过的美丽——也许是因为此时无事身轻吧?
可上岛半小时之后,我的心情便被彻底破坏!我的狗们死了,都死了!
渔村的熟人告诉我,有一天早晨他去给狗们喂食,便发现狗不见了,后来找了找,发现狗们已经死在了山上——看样子,是被毒死的。
我很无语,我很愤怒,我很纳闷,为什么?为什么要毒死它们?这个岛是纯纯的海岛,渔民们养果树、种渔田,开渔家乐,狗子们又惹不到,为什么要毒死它们?
海岛生活富足,为什么弃狗如此之多?不养就不养吧,为什么还要毒死它们?做人,可以这样吗?
我很落寞,我很惆怅,我很愤怒!我不能替它们报j,我不能替它们收s,甚至,我连训斥一下投毒的都做不到——有些生命,竟如此廉价。
孔孟之乡啊,道德文章啊,呵呵…
这个海岛,在我心中,从此不再美丽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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