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4年的时候,父亲14岁了,个头长高了,常年的劳作,父亲像个小大人一样,村里人提起父亲都赞口不绝,说这个孩子靠得住,能吃苦,是个好劳力。
离奶奶家三十里外有一个潘堡子,潘堡子有一家人姓张排老八,人称张老八,他家里的土地多,男劳力少,想雇个长工去给他家里干农活。父亲的一个亲戚就把父亲介绍给了张老八。

父亲在张老八家里春天种地放羊除草,夏天收麦子碾场,秋天犁地收谷子糜子,冬天碾谷子,给地里拉粪。除了地里活,在张老八家里还要扫院子喂羊喂牛,甚至给张老八老婆烧火做饭。张老八答应给父亲一年21块钱,一年中没有让父亲闲过一天。
父亲说,这一年,他能一天吃上两顿饭,虽然都是杂粮,也能吃饱,但他也把苦力下了。别的不说,就说碾完场,一口袋粮食150斤,从场里扛到窖口,一趟子几千米,连续扛上一天一夜,累的趴到窖口要吐血。一年365天,慢活要出慢活的工,急活要下急活的苦力,啥时候都不敢怠慢。到了年底,张老八把21块钱折算成糜子,让父亲背回了家,还追出门说让父亲过了年就赶紧再来。父亲头都不回的回家了。

55年的时候,父亲经人介绍到远方亲戚家拉长工,说好只干地里的活,一年给55块钱。可是真正到了人家里,还不是啥活都干。父亲一辈子要强,不看人家脸色,宁可自己多吃苦,也不想让别人说他一句。每个月的工钱折算成粮食,到了月底父亲背着半袋子米连夜跑三十里地背回家,等鸡叫二遍了,赶紧就爬起来再跑回去,不敢耽误一天。

那时候,宁夏南部的村子,一个普遍的问题就是吃水困难。夏天,要赶着驴到几十里外的河里驮水吃,冬天了,到处扫雪、挖冰,用驴驮回家,放到锅里把雪和冰化成水,人才能用水来做饭,还要匀出来一部分水饮羊和牛。
水比油贵是事实,油可以不用天天吃,但水没有了,人和牲畜可就危险了。我父亲说,水金贵到什么程度呢,男方人家到女方家里提亲,除了礼品,还要套上驴车,拉上一车水,这就是最好的礼品,也是最有诚意的礼品。

别说父亲那个年代缺水吃,就是在我小的时候,八十年代,我们村里还是没有水吃,夏天到河里拉水吃,冬天到河里挖冰消水吃。好在有一条河离得不算远,苦点累点人和牲畜都能吃上水。最可怕的是后来三营城里建了一个造纸厂,把污水从上游排到了河里,河里的水变成了褐色,一天到晚臭气熊天,别说人了,就连牲畜都不能喝了,一下子彻底断了老百姓的水源。
老百姓上告无门,只好存雨水吃,家家户户都挖了地窖,等到地里灌水了、天上下雨了,都赶紧用桶子接上往窖里倒,把窖水存的满满地,够一家人吃用,吃到窖底,水都变成了绿色,照样烧开了吃,真的是没有办法啊。

父亲说,55年的时候,亲戚家里养的羊多,每天给羊饮水就要好几桶子,连上家里做饭,每天挑水就是他的一个主要工作,天不亮起来,先把一天的水都挑回来,再干别的活,肩膀上磨出了血泡,破了,用衣服抹一抹,咬着牙接着挑。
晚上住在羊圈旁边的草棚子里,夏天草里的虱子、跳蚤和臭虫咬的无法入睡,身上腿上到处都挠出了血,伤痕累累的。冬天冻的睡不着等不到天亮。这就是一个十几岁孩子两年的长工生活。说给现在的孩子听,他们都当成了故事,不以为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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